戴帽子，是一种态度

在玛格丽特·豪厄尔2020年春夏T台上，可以看到白色的波浪形裤子，超大号的柠檬色和蓝绿色的工装衬衫，轻便的派克大衣，四四方方的西装，也许是氛围使然，裤子外面套袜子看起来居然也没那么难接受了，不过，他们当中很多人戴着的亚麻豆豆帽却让人觉得哪不对劲儿。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古驰的秀场上，亚历山卓·米开理标志性的极繁主义在充满活力的方块色和鲜亮的霓虹色中引入午夜蓝豆豆帽稍作调和。

像绷带一样紧紧箍在头上的豆豆帽对渔夫或者学院派来说并不是新造型，但作为一种“奢侈”配饰，无论冬季还是夏季，无论男女，它都是聚光灯下的新宠。以前，它用来搭配磨损的牛仔裤或者二手运动衫，现在它搭配的是手工制作的羊毛衫或设计师套装。豪厄尔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帽子像鞋子一样可以为整套服装定下基调。

过去一年，豆豆帽的搜索量直线上升，一跃成为最 受欢迎的帽子之一，同时它也不存在困扰很多人的尺寸问题。红色豆豆帽搭配廓形针织衫和帽衫已经成了街头风格的标配。当大Logo和严肃时尚的潮流被宽松剪裁和无组织无纪律的混搭所取代，套装不再无趣而是变成每个人的心情画布，豆豆帽搭配套装的感觉有点像80年代的阿玛尼西装搭配针织衫而不是衬衫和领带。

不仅是豆豆帽，香奈儿向新浪潮电影致敬的School Girl风格也不乏翻檐平顶帽的造型。新浪潮电影为法国女性提供了独特、持久的视角——漫不经心的天真少女，留着精灵短发，画着尖尖的眼线，一朵大大的红花装饰在帽檐上，或者穿着布列塔尼条纹和迷你裙。时尚评论人认为2020将是有关配饰的一年，在纽约、伦敦、米兰和巴黎的秀场上占主导地位的配饰都是功能齐全的单品，它们可以在衣橱里放上一季又一季。这也是一个让衣橱既保持可持续性，又不至于一成不变的好方法，毕竟，配饰就像“软装”，能营造一种综合氛围和风格。

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所有社会阶层的人都戴帽子，包括最底层的人。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绅士不戴帽子被认为是不得体的。帽子的名字也极富个性和历史联想。圆顶硬礼帽，或称德比帽，形状像一个倒立的瓦罐，以一位19世纪英国伯爵的名字命名，正是他使这种风格流行开来。浅顶软呢帽（Fedora）的名字来自一部同名戏剧，它材质较软，帽顶前尖后圆，较宽的帽檐可以随意翻动。它是绅士们的心头好，不仅能用来挡风遮雨，还可以随时折起来放进公文包。从电影《卡萨布兰卡》忧郁的男主角到《长眠不醒》的私家侦探，他们裹紧风衣穿梭在纽约街头，头上都顶着黑灰色软呢帽。

作家彼得·梅尔曾认为男帽既时髦，又风雅，还能清楚表露斯人的性格，他在《有关品味》中说道：“帽子常成为一个人的注册商标，就跟人的长相上鼻子的地位差不多。”

去年在《早安英国》节目上，主持人送给做客嘉宾特朗普一件礼物——丘吉尔风格的帽子。特朗普戴上帽子的举动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很明显这和他以往被诟病的凌乱金发所引发的争议不在一个层面上。

雪茄、手杖、领结和连体泳衣都是丘吉尔的“装备”，他各种古怪的帽子让漫画家在20世纪20年代有过一次狂欢。丘吉尔一度被弄得心烦意乱，并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一个公职人员的装备最必要的特征之一，就是某种每个人都学会寻找和识别的独特标记。迪斯雷利额头那一缕造型，格莱斯顿的衣领，伦道夫·丘吉尔勋爵的胡子，张伯伦的眼镜，鲍德温的烟斗——这些‘所有物’都非常重要。这些符号我都不具备，所以为了满足需求，漫画家们创造了我的帽子传奇。”

他解释说，这个传说诞生于1910年的大选期间。他在南港和妻子沿着海滩散步。“一顶很小的毡帽——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已经装在我的行李里了。它躺在大厅的桌子上，我想也没想就把它戴上了。当我们散步回来的时候，摄影师来了，他拍了一张照片。从那以后，漫画家和短文报道记者就一直在讨论我的帽子：究竟有多少顶帽子；它们造型多么奇怪啊；我为什么一直在换帽子；我对它们有多重视，等等。净是些废话，而它们全都建立在一张照片上。”

但是为丘吉尔作传的彼得·德·门德尔松认为，丘吉尔所讲的故事不像真的。如此深谙宣传之道的丘吉尔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帽子和其他人的区别。从高顶礼帽到圆顶礼帽，丘吉尔尝试过很多风格，最出名的要属洪堡帽（或称汉堡帽）了。洪堡帽是毛毡帽的一种，帽顶有一个像用手指捏下去的凹陷造型，帽檐有卷边，帽身中间装饰了一条罗缎缎带。19世纪80年代，爱德华七世在德国小镇巴德洪堡（Bad Homeburg）发现了它，并将其带回英国。丘吉尔有很多这类的帽子，从经典的黑色到更时尚的浅灰色配黑色缎带，其中一顶洪堡帽在1991年拍卖会上以1.175万美元的价格售出，这拍品的内部饰有丘吉尔名字首字母的金质浮雕。

真正不喜欢戴帽子的是约翰·肯尼迪，他的风格清新现代，那一头浓密的头发除个别情况下很少被盖住。但第 一夫人的规则不同，尤其是在公共场合。在谷歌搜索中“杰奎琳·肯尼迪的帽子”是一个独立的选项，它特指一款帽顶平坦、帽身浅且没有帽檐的平顶小圆帽，因为看起来像药盒似的，也被称为药盒帽（Pillbox Hat），雏形来源于军帽。1961年1月20日发生的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肯尼迪成了美国首位出生于20世纪并在彩色电视屏幕上发表就职演说的总统。

但并非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一夜之间，华盛顿特区下了8英寸厚的雪，在第二天的寒冷天气里，其他政要夫人都穿着厚重的貂皮大衣，除了杰奎琳。那身线条简洁的羊毛大衣是其私人造型师特意为她设计的，头上还搭配了一顶清新的小圆顶帽。这不仅是杰奎琳政治生涯和个人风格的决定性时刻，也成了总统就职典礼历史上最著名的装扮之一。自此，药盒帽成了20世纪60年代的现象级单品。

据说杰奎琳也不喜欢帽子，她觉得自己的头太大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帽子的设计师哈尔斯顿加班加点地工作。在把帽子送给杰奎琳之前，他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坐在前后两面镜子中间，来回扭头，确保帽子从不同角度看起来都完美无缺。当天因为风太大，杰奎琳伸手扣了一下帽子，在帽身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凹痕，现场没人注意到，但它却传遍了全世界，从上流社会一直延伸到中西部乡村。哈尔斯顿后来笑着说：“每个复制这套造型的人都在帽身上留下了一道凹痕。”

肯尼迪遇刺那天，杰奎琳也是用平顶小圆帽搭配一套覆盆子粉色套装。血迹斑斑的套装被锁在马里兰州的国家档案馆里，并被要求至少在2103年之前不让公众看到，而那顶帽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20世纪70年代，随着发型师的登场，头发变得比帽子更时尚。渐渐的，草帽缝纫和呢帽汽蒸等传统的19世纪制帽技术除了在能满足手工定制要求的工坊里，几乎消失了。逐步回温的市场需求把帽子定位成休闲装备，而不是只服务于特定场合。市场研究公司欧睿（Euromonitor）的数据显示，帽子市场每年估值约在150亿美元左右——相比全球估值520亿美元的手袋市场来说还只是一小部分。但即使不在活跃的时尚之都，对帽子的需求也在增加。

“它成了一种新的表达方式，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一种新式文身。”设计师普里西拉·罗耶认为，“帽子能以最简单的方式改变一个人的轮廓，甚至是表达一种态度。”罗耶看中的是帽子的现代性，试图打破帽子曾经在社交规则中的仪式感。大多数毡帽的问题是不方便旅行携带，为此她研究柔软的材料，让帽子像衣服一样可折叠，塞进手袋里。之后，她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让帽子取代雨伞如何？无论是设计轮廓还是选材制作，她对戴头饰这件事充满了热情。“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说，它的力量是迷人的。”